侨界先贤篇 ▏忆父亲邵洵美

杰出的中外文化交流使者 

——忆父亲邵洵美

邵阳

1925年春，在一次巴黎朋友的聚会上，父亲第一次见到了具有“梁山好汉气质”的徐悲鸿。起初在席上，徐悲鸿一个人指手画脚地批评古今中外的艺术，没跟父亲谈一句话。不料跟他干了五六杯白酒后，徐悲鸿突然提高了嗓子，拍着父亲的肩膀说:“朋友，你喝得英雄，我们一致欢迎你做狗!”又说，“我们全是狗，你从今天起也加入了。我们这会叫天狗会。”最后又说，“我明天要为你画幅素描。”

“天狗会”是留欧学生联谊组织的戏称，当时的成员有常玉、张道藩、谢寿康、黄素英(张爱玲生母)等，而“压寨夫人”是蒋碧薇。徐悲鸿没有食言，第二天为父亲画了头像素描，后来回国住在我家时，又为我父母分别画了二幅全身素描造像。

徐悲鸿纪念馆筹备时，徐悲鸿夫人廖静文来上海索画。1958年，我奉命陪母亲上北京亲手将两幅捐赠纪念馆的肖像精品交到了廖静文手里。

还有件趣事，徐悲鸿应父亲之邀，亲自上法国画廊挑选大画家盎格尔素描精品“裸男”，作为他归国时送母亲之礼物。留法的颜文棵、刘海粟均鉴定为真迹，“裸男”现存上海博物馆代为保管。我珍藏着一张明信片，一面是1925年巴黎世博会的展馆大门照片，门上方显示的法文主题是“装饰艺术与现代工业”。另一面是父亲用英文写的收信人--母亲名字和上海住址，还贴着第15届世博会三张一套的纪念邮票。

据父亲留英回忆录《儒林新史》所记，7月12日那天，父亲和天狗会的朋友们到了世博会展馆，只见有中国商品，却不见中国展馆，心中念念，于是在一处停止了脚步，七嘴八舌说着，“我们自己来设计一个中国馆蓝图吧!”推定由张道藩执掌画草图。于是，一座宫殿式的大房子出现了，外有花园，里面还有剧场。在一边的徐悲鸿指导说:“这里，树荫下，要放一块山石，边上要站着身着古装的迎宾仕女。那拱杆边的池塘里应满铺荷叶……”直到被冷落在一旁的“压寨夫人” 蒋碧薇发话了:“说是来园子的，怎么到此地来画画哩?”大家这才“遵命”又开动了脚步。

父亲的祖父邵友濂与外公盛宣怀生活在满清，但意识却很新潮，具有国际眼光，尽可能将自己可造就的子孙送到国外读书，见见世面。这与他们在清政府里从事过外交事务有关，因此祖父得以出国深造。

有评论家说:“邵洵美的出版事业提供了一个中国瞭望西方文学的窗口。”确实，在前辈国际意识的熏陶下，父亲一生致力推动国际文化交流。不仅是国际大文豪、普通的外国学者、诗人和记者都成了他的相知好友。如萧伯纳、泰戈尔、乔治摩尔、魏斯、奥登与奚雪腕、斯诺与斯诺夫人、项美丽等。有人赞他为提携文坛新秀的“海上孟尝君”，有人赞他为抗日毁家纾难的“春申君”，我认为“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才是他最适合的“帽子”。